“只要汪提督氣焰稍稍收斂一些，不再使年輕氣盛的脾氣，遠離兩個人，或許還有救。”袁簡看他這般情形，忍不住勸慰道。

“哪兩個人？”汪直好奇的問道。

“王越，陳鉞。”袁簡答道。

“倒是聽說過這二人，我現今卻並不認得。為何要遠離他們呢？”汪直不解的問。

“因為你與他倆結為腹心，自相表裏。”李春風看他一無所知的樣子，心下不忍，搶先答道。

汪直立刻將註意力又轉移到李春風這邊，急急再問道：“我為何單單與他倆結為腹心呢？”

“因為在對外戰事上，汪提督你要依靠他倆打仗啊。”袁簡那邊又開了腔。

汪直又把臉轉向袁簡，喜形於色道：“這正是好事，為何要遠離呢？國家需要他們這樣的人，不應遠離，反而正是要籠絡才對。你倆這次的讀心術讀錯了。”

“哎！”李春風嘆口氣道：“汪提督怎麽不明白呢？用他們不一定要親近他們，要敬而遠之懂嗎？一旦被阿醜編排上，汪提督的好日子怕是要過到頭嘍。”

李春風這話說的太直白，袁簡不覺暗暗叫苦。果不其然，汪直一臉慍怒，正待發作間，忽見一宦官手捧一托盤來到他們跟前，一掀覆在托盤上的紅綢，赫然露出一只金簪來。

“劉簡，劉沐接旨。”那宦官家尖聲叫道。

李春風和袁簡頓時懵了，互相看著，面面相覷。

“還不跪下接旨。”汪直小聲嚷道，然後分別給了他們小腿上一人一腳。

他們倆腿上一疼，不自覺的撲通一聲齊齊跪下。那個宦官立刻尖聲喊道：“貴妃娘娘懿旨，賜劉簡，劉沐之母金簪一支，以示恩寵。娘娘口諭還說了，劉沐稱其母與娘娘長相頗為相似，娘娘心中頗有所感，因而特別賞賜，以為神交。”

“謝貴妃娘娘賞賜。”袁簡連忙說著，起身便想去接那托盤。

哪知李春風早已搶先一步，早早站起，伸手拿起那金簪，左右端詳著，口裏喃喃自語道：“貴妃娘娘可真是個有心人呢。”

袁簡看他那個目不轉睛的樣子，不覺撲哧一聲笑了。

這時汪直的臉由陰轉晴，沖那宦官說道：“請稟轉娘娘，多謝娘娘厚愛和擡愛，汪直替這兩個小的謝過娘娘了。”

那宦官聽了也不言語，點點頭，一扭身，捧著托盤走了。

汪直滿面笑容道：“既然承蒙貴妃娘娘看得起你倆，那本提督也就不再為難你們了。既如此，那就隨我一同前往遼東會會王越，陳鉞去吧。另外，跟隨本提督做一番功成名就的事，也可光宗耀祖不是？”

李春風一聽，連忙搖著拿著金簪的手，一臉驚恐道：“不，不，不，我可不去，遼東那裏太冷了。”

“為國盡忠，居然怕冷，你是男人嗎？”汪直立刻拉下臉來訓斥道。但一說完“你是男人嗎？”他的臉即刻一紅，沒再繼續說下去。

袁簡尋思，想來是汪直意識到了他自己的太監身份。於是他連忙說道：“我兄弟說遼東太冷，只是一個托辭而已。主要是仇家追我們追著緊，只恐哪一日又來一個大搬運，又不知會將我二人搬到哪裏去了，反倒會讓汪提督受了驚嚇。”

汪直冷冷一笑：“你真以為我會信了你們的胡言亂語嗎？只有我錦衣衛能搬得動別人，何曾讓別人搬動過我們？說出去豈不是貽笑大方嗎？”

李春風又想爭辯，被袁簡一把拉住，賠笑道：“能伴隨汪提督身邊，為國分憂，又能建功立業，一舉兩得的事，豈不美哉？只是不知何時動身呢？”

“越快越好！”汪直略顯不耐煩道：“西廠的事務略一交代。今日交代好，明日即走；明日交代好，後日即走。戰事不等人！”

“也好，也好，全憑汪提督調遣。”袁簡依然一副順從的笑臉，說道。

汪直一甩衣袖，徑直往前走了，一隊錦衣衛們連忙跟上。待一隊人全部走過去，袁簡才拉著李春風慢慢的跟了上去，李春風不情願的甩開了他。

袁簡也不生氣，小聲說道：“我剛才一直在想，如果顧炎武老先生知道他的‘天下興亡，匹夫有責’，被距他一百年前的汪直拾到心裏去了，不知該作何感想呢？上次劉秀欣賞這句話，倒也說得過去，但汪直作為一個太監，想建功立業，卻苦於自己的太監身份，看來內心是極其痛苦的。”

李春風撇了撇嘴，瞟了他一眼，哼了一聲：“你先別說這些大道理，先說說你這個腦抽，怎麽又準備和他一起去遼東了？”

“年輕人不懂事！”袁簡見後面無人，用手戳了一下他的腦袋，小聲說道：“緩兵之計懂嗎？”

李春風瞪大了眼睛，反問道：“這裏是皇宮大內，而且馬上就要跟去西廠了，我倒要看看你怎麽緩？”

袁簡一邊往四周張望，一邊放慢了腳步，漸漸跟前邊的錦衣衛越來越拉開了距離，然後急急去懷裏摸，掏出來一看是銅鏡，隨即又揣回去，說道：“羅盤在你那裏，快拿出來穿走！”

李春風不可思議的盯著袁簡，像不認識他似的驚問道：“在這兒？難道你想帶著一幫錦衣衛穿走嗎？你倒是不按常理出牌啊。要不死活不穿，要不一穿起來，不分時間地點。你真把你自己當孫悟空了，說變就變？”

“你小點兒聲。”袁簡上去一把將他的嘴捂住，隨即一閃身，將他拽進禦花園的假山樹叢後，催促道：“快拿出羅盤，這是最快最簡單，也是盡早離開這裏的最後的機會了。”

“那是當然啦。成化皇帝也看過了，驚世駭俗的保姆貴妃也看過了，雞缸杯也見識了，沒什麽念想了，當然想急著走了。“李春風不緊不慢的應著，反倒又端詳起手中的金簪來。

“怎麽著，難道你還有別的念想不成？你看看你這雙財迷的眼睛。”袁簡回懟他道：“難不成你還想讓朱見深再賞你一只雞缸杯嗎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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